春节,作为一种中国哲学的历史积淀,也就不存在形式上俗与雅的争论,真正需要传承的,不在风俗种种,而在于它深层次的核心理念——家和万事兴。
多年前,在国外过了三个春节,那里华人舞龙、舞狮、祭祖、敬老、团拜,不仅成为当地媒体头条,还时常被拔升至礼、孝、义的高度大加宣扬。
两年前在另一个国家过春节,却碰见当地电视台拿华人的习俗来“黑”中国,大意是反映中国春节的“俗”和“土”。
同一个节日,有人看它流俗,有人看它高雅;有人呼吁改造,有人坚持传统。一个“俗”字衍生出的关于民俗和鄙俗的争论,在春节这个特定的日子里,甚至蔓延至关于春节的所有话题:有人抱怨春节移民潮,有人却在高唱常回家看看;有人努力“落实”传统的每一个细节,有人却举家出游对节日喧嚣避而远之。春节,到底该不该创新,而我们又到底应该坚持什么?
其实,自有春节以来,很多传统被传承了下来。例如,我们今天的年夜饭,就是古代“春盘”的演绎,而盛于唐宋的“春社”大致是“庙会”的前身,元宵“灯会”则更是一脉相传。正是因为家人团聚的观念从未变化,也导致一些社会现象如出一辙。例如,清代的《燕台月令》形容正月里的北京“片子飞,空车走”,大概和今天京城里春节期间“微信满天飞、路上车很少”的情形相仿。
许多传统在传承的过程中,发生了形式甚至本质上的改变。例如上文提到的“片子”,是宋代以后开始出现的一种替代登门拜年的祝福形式,类似于贺年片,而贺年片演变至今天,也经历了电话、短信、微信等多种形态的变迁。同样发生变化的还有传承千年的“红包”,虽然名称没变,但这两年“抢红包”已然成为比“偷菜”“抢车位”还叫人兴奋的乐子。当然,也有一些春节传统正在消失或被人遗忘,其中有门神、年画一类传统艺术形式,也有送穷神、大祭等风俗活动。
窃以为,大可不必为一些形式的存在而喊俗,也不需为一些传统的消失而过激。传统的传承,需要相匹配的土壤和环境。自然传承,才是风俗传统跨越时代最具生命力的形态。在今天的东南亚多地,依然过着一个重要的中国节日,叫做“九皇斋节”。过节时,当地人穿白衣,食素斋,聚会活动,拜道教人物,甚至用铁钎子插入面颊,用鲜血表示忠诚。我曾经不解地考证这个节日的由来,最终发现,它是清朝初年一些有志于反清复明的闽南人虚设的由头,借祭拜九位道教祖师追念明朝的九位皇帝。后来,一些人下南洋,把这个节日带到了东南亚。在清朝,这个节日不具备繁衍的土壤,而在东南亚,却受到喜欢热闹的当地人的追捧,传承至今。同一个传统,在不同地域,产生了不同的命运,这又何以用一个“俗”字来评判。
由此可见,有些风俗不必刻意复兴,有些传统尽管包含文化内涵,却因为缺少了繁衍根基而必然会被淘汰。如今,还有多少人会在现代鸽笼般的公寓楼里张贴杨柳青年画?还有多少人会听得懂春节的老戏?
春节的出现,是古人顺应自然规律、崇尚自然和谐的表现。冬春交汇、四季伊始、万物更新,所有关于春节的活动,都围绕着“自然”这个主题展开,或加以延伸,或赋予寄托,或假以寓意,进而形成今天春节的面貌——一个融合了忠孝、团圆、天人合一等社会哲学的复杂传统理念综合体。由此而论,春节,作为一种中国哲学的历史积淀,也就不存在形式上俗与雅的争论,真正需要传承的,不在风俗种种,而在于它深层次的核心理念——家和万事兴。小家如是,大家如是,国家也如是。评论员凌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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